心理咨询真实案例解析：我总觉得地板没擦干净

董如峰，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会员，资深情绪与行为管理顾问，北京市老年心理咨询热线特聘心理专家，北京市海淀区看守所心理阳光援助基地咨询专家。

来访者：陈芬（化名），32岁

陈芬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我有强迫症。”她说。确实，明显没有刻意打理的头发似乎显出她的生活一直处在忙碌之中。“我每天都要擦洗地板好几十次，每次擦完都觉得不干净还要继续再擦，我家的地板都有被磨损的地方了。我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为此我也好久没有工作了，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也受到很大影响。我觉得十分痛苦，我希望这种行为得到控制。再也不想让这种行为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了。”

■ 能感觉到您为反复擦地这件事情而烦恼，能和我简单说说吗？

我每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擦地，等孩子和老公去上班以后，擦地就成了我的工作，每天能有几十次吧。擦完了过一会就会觉得还是不干净，于是就接着擦，就这样一天时间什么都干不成，更别说是工作了。

■ 这个行为有多长时间了？

这件事情可是有时间了，应该有10年了。

■ 嗯，10年是够长的了，这10年为这件事您应该很痛苦和不容易，您老公和孩子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结婚也有7年了，老公自从结婚到现在都很爱我和包容我，对我这件事情很少说什么和表示反感。但是他也不能理解我的行为，只是觉得既然你到工作单位觉得什么地方都不干净都需要擦，这样没法工作就在家待着吧。我很感谢老公对我的态度，也觉得对他有些愧疚，孩子对这件事情还没有太多的理解，只是每天小心翼翼地怕把地搞脏，总之家里人还是很包容我的。

■ 家人的理解可以让您减少一些痛苦，但是也让您觉得对不起他们，您自己为了克服这个行为都作过什么努力？

是的，这点上确实应该感谢我的家人。这个行为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我自己想了很多办法。比如：送完孩子上学自己就锁门出去不在家待着，但是不行—觉得外头更脏。只要我待的地方总想拿个东西打扫，又怕别人说，觉得还不如回家。我自己也看过一些网上的资料，比如弄一个皮筋套在手上，每次想擦地的时候就弹自己，但是没有用，我的手腕都弹肿了，但是该擦地还是擦地，没有任何效果。

■ 家里人或者朋友给你想过什么办法或者给过什么建议吗？效果如何？

家里的人和朋友们对我的行为都不太理解，觉得莫名其妙的。他们说地板不脏啊，反复擦什么呀？也建议我多出去工作，多和朋友们交往，但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到哪儿都会不舒服，我知道他们都是好心，也为我着急，但是都没有用。

■ 嗯，那可以说说您自己是如何理解自己的行为的吗？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自己为什么？但是有些时候会严重一些，例如我在为一些事情烦恼着急的时候，擦地的行为就会频繁。我感到轻松愉快的时候这种行为就会减少，一天也就几次，但是我无法保证我的心情啊。所以我觉得可能和我的心情有关系！

■ 嗯，好！您觉得擦地的行为和您的心情有关系？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心情好的时候擦的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擦的多，就是这样的！

■ 哦，那我可不可以这么说，擦地“可以缓解您不好的心情”呢？

嗯，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您这么说我似乎明白了一点！

■ 那您可不可以回忆一下，第一次擦地是什么时候啊？

嗯，行。那大概是10年前的事情了吧。记得有一次下班回到宿舍，我的一件衣服没有了，当时我就觉得是同宿舍的同事小李干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感觉就是她，后来找她要她不承认，直到把这事吵到好多人都知道。这时主任来了，说你好好找找，最后才发现在自己的床底下，自己不服气觉得是有问题。但是没有抓到证据，只能当着好多人的面给小李道歉。看着小李得意的样子，觉得自己很委屈。

后来觉得无法面对宿舍的人就要求主任给自己单独的宿舍，自己住进去后，同事关系越来越不好，很少和人交往，也很少出屋子，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烦恼！

■ 烦恼的时候都干什么呢？

擦地，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比较高频率地擦地的。

■ 可以不可以说，那个时候擦地在某种意义上减少了你的烦恼呢？

这么看来，擦地这个事情确实和烦恼等不好的心情有关系，是的！是的！

■ 那您可以谈谈那个时候家人在哪里吗？

（陈芬脸色有些悲伤，眼泛泪花）我小时候被送人的，因为自己是女孩，所以送给了远亲家。我记得自己经常跑回来，但是父母就装着不理我。我只好再回去。

和养父母的关系一般，基本没有什么感情上的沟通，所以那个时候发生那个事情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可怜无依无靠的(陈芬哭了起来)……

■ （递纸巾给她）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那种被抛弃和孤立的感觉是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承受的！

嗯，是的，谢谢！所以那个时候发生那件事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去诉说，只能自己委屈着，或者是刚才咱们说的用擦地来缓解烦恼（笑）。

■ 那现在你和你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现在很好。在我结婚后的第二年，我和老公去看他们，大家哭成了一团，我也理解父母当时的决定。以后他们经常来我们家看我，我现在和他们关系很好，其实主要是老公理解我的过去，积极地鼓励我去正视和面对这些东西。所以整体来说，我现在和他们的关系很好很幸福。

■ 看到你幸福的样子，真是不错。那他们知道你的困扰吗？他们怎么看？

他们知道，他们也知道那件事情，他们觉得愧对我，说如果当时他们在身边就不会让我受这么大的委屈，至少可以有个说心里话的地方和可以依靠的人。所以现在他们加倍对我好，对我的这个问题他们只有宽容和内疚，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们觉得和他们有关系。其实，他们现在对我很好了。

■ 那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您的困扰。您觉得地板脏吗？您擦的是地板吗？

其实不脏，就是再脏，擦这么多遍也干净了。再说了，也没有绝对的干净啊，但是控制不了就是擦。经过上面的谈话，我越来越觉得我擦的不是地板。

■ 是什么？

应该是心情，不好的心情，对，好像是不好的心情？！

■ 什么不好的心情？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事情导致的？

10年前的那件事情，对！那件事情导致我烦恼，心情不好，我也没有人去说，所以只能擦地，每次擦地就会暂时忘记和缓解掉那些烦恼，所以我就反复擦地，对的，是这样的！我想擦的不是地，是烦恼。因为那个时候没有父母没有人爱，所以烦恼没地方去没法解决啊。

■ 说的好，您擦的不是地，是心里的烦恼。你说那时候没有父母的爱，所以烦恼无法解决，现在呢？

父母和老公都很爱我，他们都很爱我。

■ 那么那个时候的烦恼还在吗？就算是现在有了烦恼还需要用擦地来解决吗？你父母、老公都在你身边，都那么地爱你！

嗯，是啊，那个时候的烦恼早就不在了，我还反复地擦什么啊？对啊，就算是再有烦恼，我身边有爱我的老公和父母我怕什么呢？什么不可以和他们说呢？他们都支持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 你觉得呢？

是，烦恼没了，没必要擦了。就是再有烦恼我也有人说了有人管了，也用不着去擦地来缓解啊。那我现在天天擦是我习惯了没意识到这些是吗？

■ 你说得好，是的，你没有意识到那个时候的烦恼已经没了，你不需要再擦地了。现在有了烦恼有父母、老公可以去讲了，也不需要用擦地这个办法了。目前的擦地行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个习惯了，你意识到了吗？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我现在不需要擦地来解决烦恼了，是的，那您说我回去还擦不擦啊？

■ 你回去试试，想擦地的时候就想想我们的对话，想想擦地这个行为对你的意义和持续这么久的原因，好吧？

嗯，好的！我感觉心里豁亮多了，我回去马上试试，谢谢您！

■ 不客气，您没问题的！

心理咨询师的思考

每个行为都有它存在的土壤和存在的意义。陈芬那个擦地行为背后的土壤就是她缺失的父母的爱，意义就是以此缓解自己生活中的焦虑和压力。我们在对话中确认行为存在的土壤已经不存在，因为现在父母都很爱她。症状缓解焦虑的意义也可以通过和父母、老公有效的沟通去代替，从这两点看这个行为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只要我们合理地引导陈芬意识到这一点，这个症状对来访者影响就会减小。

强迫症是一种以自我强迫为突出症状的神经症，症状违背人的意志反复出现，而人生活在与该症状的对抗焦虑中。而在我们的这个时代，一方面我们可能爱缺失或者有未处理好的创伤，一方面我们又承担了过多的压力，强迫性的行为在我们生活中似乎越来越多。但也不必过于焦虑。锁门的时候可能想着一项工作如何完成，所以忽略了是否已锁门的事情，事后想起来，又没有走远，回来看看，让自己从这种担心中解脱出来，是很正常的现象，不必为此而感到惶恐。

如果我们身边家人或朋友有类似强迫症状，我们没有必要感到奇怪，要试着理解和接受他/她的行为，这样他/她的焦虑会降低；如果他/她的行为给他/她和亲友的生活工作带来了极大困扰，可能的话，建议并支持他/她去寻求专业心理医生的帮助。

一周之后

陈芬：“通过上次和心理咨询师的谈话，终于让我理解了我自己的行为，为什么产生和为什么持续。我回去之后擦地的频率降低了很多，而且擦地的时候心情明显没有那么烦躁了。我和父母、老公说了上次咨询师的分析，他们也都对我的行为产生了真正的理解，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因为原来总觉得别人无法理解自己，总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我觉得只要坚持心理咨询治疗，我的问题最终会得到彻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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