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牛图 【图形】画中人手执牛绳，在郊外寻牛 【寻牛颂】：茫茫拨草去追寻，水阔山遥路更深；力尽神疲无所觅，但闻枫树晚蝉吟。 【画意】丢失了自性之牛，忙忙地“上下求索”，然而踏遍万水千山，找得精疲力竭，仍然不见踪影。这比喻为苦心求道的开始阶段，这是一个旷日持久而又十分艰苦和烦恼的时期。 【心理学注解】心牛从来没有失去，哪里用的着去追寻？由于缺乏自觉与心牛疏远，在尘世的迷乱中，心牛逐渐被淹没乃至逐渐丧失。这就里本来的自我越来越远，前路曲折多变，于是得失之心愈盛，是非之争更烈。     这第一图是失去心“牛”而竭尽全力到处寻找的阶段。所谓心牛，就是真实的自我和生命的本体，也是对客观世界的真实认知和心理适应。尘世间的一切喧嚣繁杂包括尘劳、尘妄、尘垢，尘境、尘缘、尘事等都是通过色、声、香、味、触、法干扰人心，或者以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扰乱人的身心，于是个人就丧失了心里的安定和适应感。自我与心理适应感的丧失，个体的心理问题或障碍就产生了，于是学要寻找解脱或心理矫治的途径。     只有觉察或顿悟后，才能找到真实的认知，不受其侵害。正确的觉知一起，幡然大悟，入睡梦中醒来，故名为“觉”。它相当于精神分析中的“洞察”。 2.见迹 【图形】图中人发现了牛的足印。 【见迹颂】：水边林下迹偏多，芳草离披见也么？纵是深山更深处，辽天鼻孔怎藏他？ 【画意】经过一番苦修苦参以后，图中人终于找到了修行的方向。由此，他坚信，不管这头“自性牛”藏在山高水深的哪个僻处，也一定能找到它，也就是说，坚信自己一定有开悟见性的可能。 【心理学注解】如何找回失去的自我——“心牛”，开始发现可以解决人生危机的一些线索和迹象？当人处在心理危机中，一是通过自我的调节、反省和醒悟，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另一种方式是寻求心理咨询，通过心理专家的分析，得到化解危机的启示。但这两种方式都是“见迹”，这时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心牛”，即将个体内部自我生长发展的潜力以及自我实现的能量发掘出来。     水边、林下、迷离的芳草，高耸连绵的深山都象征着我们生活着的世界和环境，而自我和真实的东西就隐藏在生活中，只要你稍微留心，你还是能发现一些闪光的有价值的事物。重要的是要分辨真伪，区别正邪，不能被似是而非、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迷失了认知力。并且个人的自我学习、彻悟真理和身体力行、注意实践是很重要的。 3.见牛 【图形】图中人循着牛迹赶去，终于见到那头牛的后半个身子显现在一棵大树的侧面。 【见牛颂】：黄鹦枝上一声声，日暖风和岸柳青；只此更无回避处，森森头角画难成。 【画意】在春如融融的时候，图中人终于发现了“自性牛”。但开悟需要一个过程，他还没能窥见牛的全貌，此时稍不留神或心念旁骛，“牛”又可能被草丛及树林所遮掩，从而再度迷失。 【心理学注解】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心牛。闻物之音声，见物之形色，从水流处找到源头。这里有一个心理学上的观察、分析的过程。真正的心牛，也许是由于心理咨询师或精神分析学家一个明确的分析或解释而显现的，但是更多的是来自于当事人探索自我的感受和认识的不断的深化，积累到一定程度而产生的，在精神分析学上也叫做“做我洞察”。     但此“牛头”角非常多变，活泼不羁，不断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或干扰，又由于自我的感情、态度、知觉、行为的活动频繁，因而使森森头角难以描画而成。因此见牛以后，并不等于说个体已经把握了“自我”，或已经真正的了解了“自我”。在禅学中，知与悟是有着巨大差别的。 4.得牛 【图形】图中人已用绳索牵住了牛，但此牛犟头倔脑，企图挣脱控制。 【得牛颂】：竭尽精神获得渠，心强力壮卒难除；有时才到高原上，又入烟云深处居。 【画意】图中人历经艰辛，终于找到了“自性牛”，开始进入了悟境。但青山易改，本性难移。自性牛种种恶习俗念根深蒂固，尚难一下子彻底清除，时不时还可能暴露出来，难以完全驾驭，因此这时候尚需要精进地策励用功。 【心理学注解】得牛即是发现了自我，还得把握自我，从心理学上说是调控自我，而不是因外界的“胜景”或“芳草”的影像而心生贪念，旧性难改，又回到迷失自我的道路上去。     光是看到牛还不能使牛成为自己的东西，必须用手紧紧攥住它。这头长期在妄想的原野上放逐的“心牛”，现在虽然找到了，但是牛的野性犹存，他还是分流莲娜美丽的草原，环境的影响仍然很大，稍有疏漏，它又会跑走。     古代禅师说过：“现惑如破石可顿断，思惑如藕丝宜渐断。”也就是说，知性的困惑可以立刻割断，而情意的迷惑只有十分忍耐，慢慢的才能消除。因为见性明心，有深有浅，所以悟道后的修行是必不可少的。即见牛是容易的，而真正了解自我、调控自我是需要付出较大的努力，要慢慢的修习。这是一个顿悟和渐修的辩证统一的过程。 5.牧牛 【图形】图中人一手执鞭，一手握缰绳，小心翼翼地牵牛行进。 【牧牛颂】：鞭索时时不离身，恐伊纵步入埃尘；相将牧得纯和也， 鞭锁无拘自逐人。 【画意】自性牛虽已基本得到控制，但其野性尚未完全驯服，不能高枕无忧，还需要如百丈禅师所言，时时管束它，不让它偷吃田里地庄稼。如果将牛调服得心性纯和了，那么，纵使不用绳索牛鞭，它也会与你厮守相伴，不会迷失走散了。 【心理学注解】发现了心牛以后拼命的抓住缰绳，想努力使它成为与自己一体的东西。但牛总是试图逃脱，而人必须拼命的将她拉向自我。“牛”与人之间有一个竞力较量的过程，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因此需要有一段“牧牛”的时期。对狂野顽固的“心牛”，你要耐心的用缰绳、用鞭子加以管束，将它逐渐驯服。     禅宗认为，在悟道之后的修行中，要保持正念（正确的认知），不起邪念，既需要“得牛”的顿悟又需要“牧牛”的修行，即通过“得牛”使牛与我合一，通过“牧牛”使我与境合一。在日常千差万别的环境中，我们往往会才想起前念，即生后念。看到美丽的花，就想把它摘下来养到花瓶里。虽然这种见到美物即起美化他的念头并非坏事，然而随之而生的第二念往往会引发迷惑之心。为此，当一念一起时，能如“红炉上一点雪”（禅林用语，比喻悟明心地，识见真理）那样，随即返回正念、抱持正念才可。这样的话，就会如古人说的“后念即生，前念自灭”，始终保持一个正念。 6.骑牛归家 【图形】图中人骑在已经驯服的牛背上，双手握着横笛，悠然吹奏牧曲。 【骑牛归家颂】：骑牛迤逦欲还家，羌笛声声送晚霞；一拍一歌无限意，知音何必鼓唇牙。 【画意】参禅者已经到达了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境界，渐渐地走向不生不灭的自性的老家，由于悟出了禅法深意，心中充满着“悠然自得”的喜悦。 【心理学注解】牧牛、驯牛的争斗或内心冲突已解决，“心牛”与自我之间的干戈已息，到了无所谓得牛失牛的阶段，即人牛一体的境界，也就是不再需要缰绳了。骑在牛背上，悠然吹起羌笛，在晚霞中唱一首打柴农夫的山歌俚曲，何等逍遥。     从一开始“心牛”的丧失，受内心不安、烦恼的困扰，于是竭尽全力发奋求道解惑（寻牛），不懈的学习真理，分辨正邪（见迹），到通过心理分析，洞察而见性明理（见牛），以及彻底悟入以求把握真正的自我（得牛），努力在实践修行中保持正确的认知，到将自我的旧习顽性驯化（牧牛），已经是费了一番很大的辛苦，现在进入收获成果的阶段了。     “骑牛归家”是比喻内心有所收获，得到正果的一种喜悦之情。这是喜悦与世俗的名利所得、酒色游乐之愉悦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一种自我获得新生、天地豁然开朗和自我从未经验过的满足，即古人所说的禅悟使个人生命活力苏醒，春花更美、山水更清，是人生越发深刻的品尝到生活的滋味，使人获得了某种全新的生命。从心理学上看，这也是精神分析疗法和心理咨询所追求的最高目标。 7.忘牛存人 【图形】图中人到家后，独自舒适地坐在茅屋外，他已经忘却了曾经骑过的那头牛。 【忘牛存人颂】：骑牛已得到家山，牛也空兮人也闲；红日三竿犹作梦，鞭绳空顿草堂间。 【画意】此时，图中人已经到达《六祖坛经》所说的“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的程度。既然已无一切妄心，自性牛也就不存在了。 【心理学注解】得到了正果而“归家”，悠然闲适中，早已忘却了“牛”的存在。这里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找到的迷失的“心牛”，现在有整个儿的忘掉了，岂不是矛盾吗？但是如果你从来没有“迷失”，没有烦恼和不安，也无须去寻找，即没有迷惘也就无需去“悟”，而现在你忘却了“牛”，时时刻刻挂念在心中的“悟”也就放下了。     本来牛与人并不是自我存在的两面，而是一体，牛只是作为一种理念的象征而已。人迷失心中的理念，苦苦的求寻，到头来，原来追寻到的目标竟是刚刚仍在寻求的自身的理解和完善。这时回到本来的家，连牛都忘掉的阶段。 8.人牛俱忘 【图形】图中只画一个圈圈，圈中空无一物，无牛亦无人。 【人牛俱忘颂】：鞭索人牛尽属空，碧天辽阔信难通；红炉焰上争容雪，到此方能合祖宗。 【画意】无主无宾，无外无内，无人无牛，物我两忘。凡夫圣者无踪迹，众生与佛悉皆空。 【心理学注解】人的迷惘之心已经脱落，了悟之心亦无踪迹，这才是真正的空灵之境。从寻牛到忘牛存人，虽然完成了参透生死的修行，在这之上更进一层，即不以悟为圣才是禅的真正特色，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在“佛之上”的境界。     这一阶段中不仅是牛，而且连人也忘却消去，整个图上是一片空白，成了一个大白圈，其宗旨是要显示禅境的“空”的意念。从心理学上讲，是一种自我超越，超越牛（人的意识与认知），超越人（人的存在和身心），真正的目的是要在“空白”中显示新的人生，在“空白”中随心所欲的自我创造。 9.返本归源 【图形】图中画着翠竹红梅，青山绿水，是一个一尘不染的清净光明世界。 【返本还源颂】：返本还源已费功，争如直下若盲聋；庵中不见庵前物， 水自茫茫花自红。 【画意】此时的修行者，已不为外界的声色所打动，所以如盲如聋。他心如明镜，映照万物，所见的山水，已不再是修行前所见的山水，而是清净自然的万物本性了。 【心理学注解】从“人牛俱忘”到“返本归源”，是要说明一种凝然不动、无为而为的禅的宗旨，即“真空无相”的境地，这种解释，人们容易把禅误解为一种不求实际的虚无主义。但实际并非如此，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另一面，清净的虚空不等于虚无，也不同于虚幻。正如柳自然绿，花自然红，“真空无相”本来就是“真空妙有”，它有无穷的新生功用。     从心理学上分析，这里的“返本归源”是艺术的再现了人的真正生命的回归过程。正如西方著名的心理学家罗杰斯指出的，心理咨询不是针对个人的具体问题，也不是为解决某种特殊症状而存在的，而是针对个人的成长、发展进行援助，引导个体的内在自我成长的潜力朝创造、实现的方向前进。禅的最高境界也是如此，禅并不是为了解决个体的烦恼、痛苦和不安而存在，而是要让个体在意识中闪现出过去做梦也没有梦到过的全新真理，他必须一气推到旧理性的作用及其全部堆积，并建立全新的生命基础，因此，在这之前必须要有一个“无”和“空”的过程，然后才能有新感觉的觉醒。     如果说从第一图到第七图展示了人的困窘、人的追求与人的锤炼，那么从第八图到第九图则诗意地揭示了人的精神和生命的生活过程。 10.入廛垂手 【图形】图中一个袒胸露腹的赤脚和尚，提一只布袋，面对一个瘦弱的乞丐，笑嘻嘻地作布施状。 【入廛垂手颂】：露胸跣足入廛来，抹土涂灰笑满腮；不用神仙真秘诀，直教枯木放花开。 【画意】这是参禅修行的终点站。自我解脱后，便会自然生出广度众生的大慈悲心。脱俗而不厌俗－－－仍然走回市廛，入俗而不著相－－－脸上抹灰，不露本相充满了大智慧、大解脱、大慈悲的活力，以至于顽石也能点头，枯树也能开花。 【心理学注解】从整体上看，《十牛图》的八、九、十图体现了真正的人的本性、实相和作用。本性即空，空相即一切真实，其作用即不仅利己而且利人。是禅者孜孜以求的最高境界。一切的学位、修行都要为人，主要是为他人着想，为整个人类谋求更自由、更纯善、更有创造里的生活。这就是禅生生不息的源泉所在。     在心理咨询学上也提倡“自助与助人”，即作为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工作者和人格健全和身心健康的人来说，不仅要帮助自我解惑，走出困境；也要帮助他人解除烦恼和痛苦。为自我和人类谋求幸福，这才是心理治疗的崇高意义所在。 本文摘自徐光兴的《东方人的心理疗法》